杏奴听了这话差点儿被呛住,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,“都是小人的错,该掌嘴!只是柏大爷好歹听完了这一句话,否则回去我们大爷必饶不了我的。”
柏杨不说话。杏奴在察言观色这一项上比之他家主子差多了,全然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,但思量了一回,还是咬着牙开口,“我们大爷让问柏大爷,能做的事他都尽力了,剩下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。不知什么时候能亲自来苏州拜见?”
柏杨笑道,“这可奇了,腿长在你们大爷的身上,难不成他要来,我还能拦着不成?”
杏奴心道你是没有拦着,不过一句话,说得他不敢行动罢了。等到腹诽完,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,柏杨这就算是允了!他脸上喜笑颜开,连连道,“还是柏大爷心善,小的这就回去告诉大爷!”
说着仿佛怕柏杨反悔似的,一溜烟儿的去了,留下带来的一车东西,柏杨只能让宣儿收拾了,用不上的仍旧分送给四邻。虽然这种事情做多了总会让人觉得是个冤大头,但也没有办法,总不能白放着坏了。
不过,拿人钱财与人消灾,既然收了东西,柏杨想着到底该上一点心,便亲自提了一份,往隔壁去敲门。
隔壁住着的这个秀才陈明瑾,开始时因为他住了薛蟠的院子,柏杨见着人总有几分不对劲。不过陈明瑾本人倒是谦谦如玉,君子如竹,文质菁华,风采卓然,是个满腹学识的饱读之士。虽然略不通庶务,但也不会轻贱鄙夷,时间长了,柏杨倒跟他逐渐有了往来。
其实柏杨不知道,这都是因为他容貌出众的缘故,即便从事的是商人这样的“贱业”,也是没办法让人鄙夷得起来的。毕竟他只消往那里一站,倒不是商人的身份拉低了他,而是他抬高了商人的身份,让人油然觉得能让他喜欢的事业,总不至于太差。
人□□美,其中古代的文人又是其中最耿直且不加掩饰的一部分。陈明瑾心慕柏杨的风华,自然不会说那些没趣的东西。
所以柏杨偶尔跟他探讨一下历史和文学,各自都觉得对方见识不俗,倒也相处得宜。
不过这一回柏杨来拜访陈明瑾,主要是希望他能帮忙推荐几个能给薛蟠做老师的人。
陈明瑾经常参加各种文会,并且因为他小有才名,并不只在苏州有人望,偶尔别处的文士也会下帖子请他去。反正乘船十分方便,来往不过几日功夫。陈明瑾现在没有家人负累,带着个书童便能成行。比如江宁织造郎中刘大人府上,他也去过数次。所以认识的人非常多,在这个圈子里的消息也算是灵通,请教他总没错。
陈明瑾听了他的所求之后,不由有些为难,“莫非是柏兄的生意要请人帮忙打理?”
要请精于术算、甚至略通经营之人,陈明瑾自然不免如此猜测。只是以柏杨的要求,恐怕至少也是个秀才,甚至是举人。有了功名再在身,坐馆教书也就罢了,谁会愿意去依附商人,做个掌柜账房?
那是要受同辈们耻笑的!
即使陈明瑾自己同柏杨关系算是亲近,但往来无妨,要让他接受柏杨的聘请,也是不可能的。
虽然他不过一句话,但柏杨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,他笑着道,“我这里小本生意,恐怕暂时不敢劳动。有我一个也就尽够了。这一回却不是为了我自己,是我有一位至交,家中父亲早逝,母亲又不通这些,眼看家业就要败在手中,便想着寻名师教导。不敢多耽搁,有二三年的功夫,想来足矣。”
“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?”陈明瑾想了想,问。如果只是坐馆教授,这事倒不难。不过最好是家风严整之家,否则也难。
柏杨道,“就是金陵薛家,陈兄或许也听过他家的名声?”
陈明瑾有些张口结舌,冲口说道,“柏兄的至交,莫不就是那人称呆霸王的薛蟠?!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礼,忙涨红了脸道,“弟造次了,还请柏兄勿怪。”
让他这样的谦谦君子都失态至此,恐怕薛蟠的名声还真不怎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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